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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
第一次见到杨昊的时候,我十二岁。
微风轻拂,小小的村子既安静又喧嚣。
他提着大包小包跟在一个穿着打扮都十分贵气的女人身后,踏着被昨日雨水浸湿的泥泞小路来到我家。
如果说我是什么时候感受到的阶级差异,那大概就是那次。
我对他的印象是个头高,长得好,不胖不瘦皮肤也很白,和我们村里的男生根本不是一个级别,所以,早熟的我第一次见他便心动了。
他穿得很干净,到我家的第一件事是找纸巾擦鞋,可我家穷得连纸巾都找不到。
我依旧记得那天我有多窘迫。我抬头看了眼他,他脸上没过多表情,而是在他注意到我后,他朝着我挑了下眉,似讥讽似嘲笑。
我记得那刻我有在心里发誓,我不喜欢他了,徒有其表。
我父母早逝,和年迈的爷爷奶奶一起生活,家庭条件不佳。杨昊的妈妈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了解到我,天一晴,就驱车到了我家。
因为那时候道路并不通畅,汽车开不进来,所以她只能走进来。杨昊本来是不打算来我家的,可他妈妈让他帮忙提东西,也就是他不得不才来。
我自尊心强,他妈妈要给我钱,我拒绝了,拒绝后我还抬眼看了眼他,依旧面无表情。
后来有些僵持不下,我说了句“我要去地里了”就走了。过了大概半个小时我才回来,回来得时候看见我的爷爷奶奶手里拿着钱,一直在感谢他的妈妈顺带还有他。
我远远地站着,没动,蹙足看着。杨昊这时候扭头朝我的方向看过来,前一秒还面无表情的他突然就笑了。
我知道他在嘲笑我,我不由得拽紧了拳头。
晚上他们走后,我躲进了自己的房间,心里一遍一遍问为什么,为什么自己无父无母无依无靠,红了眼眶,但没有流下一滴眼泪,因为我的自尊心不允许。
如果见过天上的雄鹰又怎会崇拜地上的麻雀。
班上早恋的很多,不乏喜欢我的,那拙略的小孩把戏时常在我面前上演。时不时拉拉我的头发,又或者毫无缘由地说我两句,我都知道,但我又装作不知道的样子,不予理会。
那时候我心里只有一个目标———考上县里最好的高中。我想脱离这片环境,这片令我伤感,令我无地自容,令我毫无安全感的地方。又或者说,我想见见他眼里的世界是什么样的,他的学习环境又是怎样的。
不负我夜以继日的努力,我成绩很好,分数很高,进县重点高中轻轻松松。
我很开心,拿着成绩单和爷爷奶奶分享,可我爷爷奶奶的脸上好像并不是那么的开心。那神情是复杂的,我难以捉摸的,也是令我心慌的。
“女孩子上个初中就行了!”这是我奶奶说的。
听得我心里发毛,不敢吭声。
“出去打工多好,还能挣钱,还能给自己买两件像样的衣服。”好像是在为我好。
我的爷爷如同荒芜沙漠之中的一片清泉,如漆黑夜里的一盏明灯,他给了我希望。
他很肯定的两个字,“去读。”
我心里开心极了,眼泪霎时间就在我的眼眶里打转,转了好几圈,最后溢了出来。
只是我没有想到的是,我的学费,是我爷爷打电话给杨昊的妈妈,他妈妈资助的。
2
自尊心作祟,暑假我没闲着,我到处找事情做。我去了县城,找了一份工作,服务员。
我每天骑着老旧的老式自行车去上班,每天埋头苦干。刚开始脚也痛,身体也不是很自在,总之真的太难熬了。
不得不说,日子真苦,钱真难挣。
除了身体上的折磨,还有心理上的折磨。有时客人不好应付,时常对着我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来,每次我都表现得好像不在意,可我心里在意得要死。
我既敏感又脆弱,可以说是不堪一击,外强内干。
杨昊好像很会挑时间,每次的出现都是在我最最难堪的时候。
我趴在地上用手清理别人吃剩下的残渣,一双纯白色的运动鞋出现在我眼前,我听见了那有一丝丝熟悉的声音,“让一下。”
我往边上挪了挪,没有抬头,即使我没看他,我也知道,就是他。
下班的时候我又遇见他了,他的旁边跟着一位和他一样肤白的姑娘。他们的同框看起来真不错,像一幅画。
我想可能过太久,我样子变了,他认不出我了,又或者是他不记得我了。
回家我洗漱好后,躺在床上,听着“吱呀吱呀”的声响睡不着。他会不会也是在县重点高中上学?开学的时候我会不会也遇上他?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。
既期待和他的见面,又害怕和他的见面。
暑期结束,我将大部分工资都给了我爷爷,余下了一些钱我打算给自己买件衣服。
我喜欢红色,我花了十几块钱在农贸市场买了了件红色的T恤,我很喜欢。
开学的那天,我穿着红色的T恤,提着红色的桶子,在门口等车,爷爷说有人会送我过去。
等啊等,终于等到了,那有些熟悉的脸庞,原来是他的妈妈,只是身后少了他而已。
还没上车之前,我做好了万分的准备一会儿见到杨昊我要如何如何,可推开车门,空空如也,我竟然有些失落。
他妈妈把我送到学校后又领着我去吃饭,还给我买了两身衣服,好像还是名牌。
他妈妈真好,如果是我妈妈该多好。
我在一堆分班名字里找他的名字,突然看到了他的名字,高一(五)班。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一下子释怀了很多,原来他也有缺点,他学习没我好,毕竟我在最好的班。
县重点高中果然不一样,好像家里有钱的有很多,大家聊的话题我也不是很懂,更多的时候我都像个榆木疙瘩,表现得呆呆的。
我环境还没适应,就找了几个机会去高一(五)班门口看了看,可是一直没有看到杨昊的身影。
这样持续了有一段时间,终于我没忍住,问了一下一个女生,“你们班杨昊出去了吗?”
女生有些吃惊模样看了我一眼,然后答我,“就在后面啊,你没看到?最后面坐在角落的就是。”
我一愣,最后面最角落?印象当中那是差生的位置。
我走到后门,想去近距离看一眼,还没等我反应过来,我就听到一低沉的男声,“哪班的妹子找我?”
我问的那个女生应话,“红色衣服的。”
3
“对不起,我认错人了,不是找你。”我看着面前左耳挂着银色耳钉的男生说道。
男生轻佻,“别害羞,哥哥不吃人。”
没忍住,我瞪了他一眼,转身离开。周末,回家的时候我不经意和我爷爷聊到了杨昊,从爷爷的嘴里得知杨昊去了市重点高中。
好吧,我和他终究不是一路人。
我的心越来越向着学习,每日与书为伴,充耳不闻。直到那个左耳戴着银色耳钉的男生端着饭盘再次出现在我的世界,并且一直骚扰我,我才知道,这个世界不是只有我。
他见我的第一句话是,“找了你这么久,没想到在食堂遇上了。”
我没理。
“妹子,你倒是说句话啊!”
……
“我其实早就见过你。”
“在一家饭馆。”
“嗯。”我应他。
“帮我个忙!”
“什么?”
(未完待续)